【当我们谈论爱情时我们在谈论什么】细痒

卡佛的文字令人痛彻心扉。真正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，距离第一次读卡佛已经过了三四年。

第一次看到《当我们谈论爱情时我们在谈论什么》是在大学的图书馆，这本又轻又薄的小书被一众大部头可怜兮兮地夹在中间，费老大劲才把它抠出来。虽然那时候已经有不少人发现了这位特别的美国作家，但我尚未深入了解过他。

至于我为什么会决定读这本书——因为被这个“清纯不做作”的标题蛊惑。

可惜那是一次失败的尝试。当谈论爱情时我们在谈论什么？读完后我依然一头雾水。卡佛那像短刀一样冷硬的文风，为许多作家津津乐道的留白写法，没头没尾自带猎奇的叙述方式，以及那些从来没有结局的结局。读完后我啥都没想明白，只感到困惑。

为什么书中人都神神叨叨，他们在说什么，他们在争什么，为什么醉心于一些毫无必要的细节，为什么一个动作要重复很多次。为什么人和人沟通会这么难。

为什么他们看起来那么令人泄气。

那时候我只当卡佛是个喜欢装X的怪人，喜欢碎碎念沉迷无病呻吟，仅此而已。那时候我还没有意识到，这个多写一个字都嫌麻烦的美国作家，其实字里行间都是画外音。他没有说出口的东西，比他一笔一划写出来的更残酷。

如今再读《当我们》，仿佛每个字都能听到卡佛的嗤笑。无论我是否读懂，他都可以发出笑声。

读不懂，笑我对生活疏于观察体验；开始懂一点，他笑得更大声了：

你看，你跟他们没什么两样。不然怎会产生共鸣。

原来如此。

曾经我觉得那些家伙令人泄气，如今令人泄气的是我自己。

卡佛笔下那些无奈又失意的芸芸众生，原来是我。

那些口不对心的动作，那些事与愿违的话语，那些令人窒息的沉默，那些莫名其妙的歇斯底里。都是生活里数不清的痒，细痒经年刻成伤。

当真正投入生活中一步一脚印地往前走，就能略微领会到卡佛笔下那种真实生活的无力。人与人无法相互理解的失望，失望中还要拼命给自己打气的辛酸；然后假装若无其事继续前行，喘息间抓住片刻欢愉苦中作乐；永远在笨手笨脚地扮演一个角色，用表面的无恙掩盖着内心的荒凉。

微妙又细碎的疼痛感贯穿始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