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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包法利夫人】狂热是一种精神吗啡


福楼拜用《包法利夫人》告诉我们,在狂热中走向毁灭是多么轻而易举。

2000年8月,陈村先生为周克希先生翻译的《包法利夫人》作了推介序,私心认为那是一篇极好的序言。其中有段话这样写:


一本好书,只可惜了爱玛的性命。爱玛没有走出去,不是福楼拜不让她走,而是那种燃烧和快乐是永远走不出去的。如果没有牺牲,那样的燃烧还有什么热量?


不是福楼拜不让她走,而是那种燃烧和快乐是永远走不出去的。

这句话既尖锐又悲悯,甚至让我莫名胆战心惊。那种永远走不出去的燃烧和快乐是什么?我想知道,又不想知道。我不敢知道。因为那种状态实在可怕,也很折磨。那是一种局外人永远无法感同身受的狂热,而狂热往往是毁灭的源头。

现实世界里从来不缺狂热,它有着多种多样的外衣。对人的狂热,对物的狂热,对一种状态的狂热。小粉丝疯狂追星,游戏迷不分昼夜抱着电脑,治不好的暴食症,停不下的购物瘾等等。程度有轻重,本质无差别。


那么究竟是什么催生了“狂热”?


匮乏。


每个人的生命中都存在许多无法满足的需求,这些缺憾催生了匮乏。也许是难以实现的梦想,也许是无法传达的感情,也许是令人疲惫的鸡毛蒜皮,也许是那个令人生厌的真实的自己,也许是很多很多。这些无法满足的需求构成了人们内心世界理想与现实的缺口,那个“空洞”时刻抑制着人们内心的自我实现与和解。

这些匮乏会源源不断带来精神上的虚弱感。精神世界一旦虚弱,人就开始饥不择食找填补。狂热就找到了趁虚而入的机会。


人们将无法实现的愿望投射到狂热的对象中。投射到光芒万丈的偶像身上,投射到物欲上,投射到一切能让他们短暂的感到温暖愉悦不再痛苦的东西上。仿佛狂热程度越深,现实的痛苦就越远。


正如陈村先生所言。狂热带来的燃烧和快乐是难以“走出来”的,它就像一种强力精神吗啡,对迅速止痛有奇效,也让人越来越离不开。

它让人短暂逃离内心的冲突,把精神寄托在一个海市蜃楼中。

现实里得不到的,海市蜃楼里都有。

每个人内心都有这样一座海市蜃楼,几乎无人能幸免。区别在于,有些人兜兜转转又回到了现实世界,而另一些人没有走出来,他们在那片桃源里燃烧殆尽化成了灰。


爱玛就显然是后者。她的人生理想是寻得真爱,获得真正的幸福。

但有一点爱玛搞错了:好高骛远的理想不是理想,是欲望。

爱玛一生悲剧根源正在于此。她错把欲望当理想,一厢情愿地编织幻象。会发生这样的事,我想是因为她从未脚踏实地的深入过生活本身。但凡她亲力亲为各项生活琐事并坚持一两年,她都不会活得如此不切实际。


不切实际让爱玛从未对当下生活满意过,她身上永远流淌着“生活在别处”的匮乏感。其中老爷子几段描写展示得很到位:


周围可见的一切,落寞沉闷的田野,愚蠢无聊的小布尔乔亚,平庸乏味的生活。在她仿佛置身人世间的一种例外,一种她不幸侧临其间的偶然,而越过这一切,展现在眼前的便是一望无垠的幸福与激情的广阔天地。她顺着自己的心愿,把声色娱乐看成心灵的愉悦,把举止文雅当做情感的细腻。


她不喜欢平庸的主人公,讨厌半死不活的爱情,因为这些与她死气沉沉的生活没有两样。


她相信换了地方,情况自然会改观,而既然已成为过去的那段生活情况挺糟,想必等在前面的会好些吧。


她不断地想要“逃离'令她厌倦的一切,却越逃越深陷泥沼,好像命运有只手在牢牢攥住她,令她动弹不得。而这一切收效甚微的“逃离”未能让爱玛有任何反思,只让她内心的狂热更上一层楼,而这份过剩的狂热也慢慢转化成怨气。往后的故事中,她怨恨资质平庸的丈夫,怨恨看上去不够重视她的情人,怨恨在她面前显摆炫耀的贵族。怨这怨那,将所有的不快乐都归因于自身以外的一切。

爱玛相当擅长找“替罪羊”。


就像那句话:她顺着自己的心愿。

这是周克希先生的翻译。我不懂法语,仅从字面上认为这句话妙不可言。因为它精准地概括了爱玛的悲剧人格,也精准地概括了人性弱点。


人都是自我满足的生物,同时也极其擅长自我安慰。一个人只要想自己骗自己,天崩地裂都叫不醒他。


所以终其一生,爱玛都在追寻一个幻象。浪漫的骑士爱情根本不存在,那只是爱玛用狂热构建出来的绝对理想化的幻觉。

所以爱玛“顺着自己的心愿”,最终在海市蜃楼中烧成了一把灰。


包法利夫人的悲剧实质是人性的悲剧。它不独属于某个时代、某类女性、或者某个女人,它适用于尘世间的普罗大众。一定程度上,我们都是爱玛。

放眼望去,时代早已不是那个时代,爱玛永远是那个爱玛。



所以还是要搬出那句老话:警惕一切形式的狂热


07 Jun 2017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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