用一个晚上连着看完《影》和《无双》，体验有点魔幻，两部电影对比鲜明又异曲同工。

《影》的剧情线简单到一根筋，人物也趋于脸谱，当然，这并不妨碍它登峰造极的美学，因为人物和故事都在为形式服务。与其说老谋子在拍电影，不如说他在尝试电影形式的边界，那是独属于他的趣味了。

而《无双》，一个跌宕起伏的残酷物语，一场声势浩大的「独角戏」。私以为最大亮点并不是什么三维立体的悬念设置，而是多层次剧情架构中包裹的人物形象，形式为“人”服务。李问是一个塑造得多么成功的人物，或许也得益于演员的个人气质，有那么几个瞬间我能从郭富城身上看到《踏雪寻梅》里那个古怪警察，集敏锐和钝感、胆怯和勇气于一身，在《无双》里多了一层血腥气息。

结尾是点睛之笔。最后几个镜头，两次李问看向阮文。第一次抬头看，从黑压压的房间他看阮文走在门口的台阶，昼光落在她白皙的面颊上，那层柔边印在李问的瞳孔，他不舍得眨眼，阮文的目光扫过来，他立刻垂下眼皮落荒而逃——那是从地狱看向天堂的眼神。第二次低头看，透过房子的玻璃采光顶他低头看阮文与未婚夫甜蜜相拥，背光的面孔一片阴霾，玻璃将屋内屋外隔成两个世界——那是局外人的眼神。

光亮不属于他，温存不属于他，李问是彻头彻尾的「局外人」，警察满世界找他，像在找一个异次元的隐形人。这个隐形人在黑暗河流里独行，藏匿，用暴戾、无畏和高智商伪装自己，但内心深处他是那个永远勾着背，偶尔抬眼偷看艾斯米兰达又迅速把头低下去的钟楼怪人卡西莫多。

而同样带有「卡西莫多色彩」的影子，得到的发挥空间却不大，这个角色的张力始终被某种看似更崇高的东西压着，压成了平淡，隐忍中应有的无限汹涌的缠绵与缱绻也被迫寡于形式。多么可惜，他本可以更生动。好故事终究好在人物，情节再繁复，形式再卓越，终不及血肉之躯的真实温度来得动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