曾国祥的镜头语言极具穿透性,从陈念塞上耳机,英语听力试题的国际标准发音淹没所有声音,我们正式走进陈念的感官世界,此后观众像戴着扩音器一样,接收每一个少年的喜悦、悲伤和恐惧。
成人往往低估自己遗忘痛苦的速度,18岁就会忘记15岁的不开心,20岁会淡忘18岁的煎熬,回想起来甚至有种“不过如此”的感觉。想要再回头与少年人的情绪产生共情并不容易,需要很多很多同情心,而很多很多的同情心在成人世界里是稀缺品。
但在电影中,郑易弥补了这种稀缺——面对这出少年悲剧,他站在成人视角给出了最慈悲的解读。不像老杨那般漫不经心事不关己,也不像王立那般法理至上。
从为了查清胡小蝶死因,到保护陈念,引导陈念,再到挽救陈念与小北,郑易同时承担警察+父母的双重身份,成为“陈念们”的摆渡人。他象征着一种理想中的“正义”——不只是冰冷的白纸黑字的法律,不只是在现实层面还给受害者一个真相,还包含了一种精神层面的援救。
在那座叫安桥的城市灰败潮湿,那个高中校园里没有太多温度,多数时候人与人疏离隔绝,一个人好像没有精力去关心另一个人,大家忙着各自为战,孩子们忙着寻找生存之道,忙着翻越人生大山,成人忙着柴米油盐,忙着一地鸡毛。
电影里,陈念,小北,胡小蝶,包括魏莱,他们有的留守,有的被遗弃,有的成长在看似健全的家庭里,有的只被家长当成不容有瑕的人生附属品。他们生长环境、所处境遇不同,但有一点相同:他们都活在充满压力的世界里,都是精神上的孤儿。
陈念找不到太阳,只能从夜晚的阴沟里找月亮的倒影,所以她找到小北,小北成了她唯一的寄托,但事实上,她本应期待的首先是监护人,其次是这个社会的司法体系与道德体系。月光再美再亮也不如太阳温暖,但那已经是陈念唯一的慰藉。
当意识到小北的自我牺牲、陈念决定负重前行,郑易一刻不曾放弃让陈念“回心转意”,不是因为他多么渴望真相,多么拥护绝对公正。还原真相只是正义的第一步。
法律是冷的,受害者需要的不仅仅是真相大白,他们还需要“力量”,能让他们直面悲伤和恐惧。他们需要人道主义,一种看似与法理相悖,但却是每一个社会人赖以生存的东西。有时候它比法律更能拯救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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