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夜刷完爱死机(《爱，死亡与机器人》)，过瘾。最喜欢E07和E14，一个慈悲，一个禅意。
尤其E14：《齐马蓝》(Zima Blue)。这个故事让我失眠。
故事发生在一个科技发达的未来世界。齐马是一位画家，他成就非凡，却低调神秘，外界对他的了解基本止步于他的恢弘画作，以及他那标签性的颜色：齐马蓝。
这种蓝色第一次出现是在齐马一副画。那是一副星云画作，一块方形蓝色悬挂在画作正中央，姿态张扬。往后几十年，齐马的作品从不缺少这块蓝，它可以是任何形状，可以是任意大小。并且这块蓝色变得越来越大。
直到有一天，那种蓝色填满了整幅画。那幅画非常巨大，除了蓝色什么也没有，远看像一幢蓝色摩天大楼的侧面。
没有人知道齐马为什么执着于那种蓝色，正如也没有人知道齐马是谁。他一直强大又神秘，绘画生涯从人物肖像跨越到宇宙壁画，他用画笔探索宇宙极限，借助科技探索自身的极限。他改造自己的身体，拥有相比任何高级人工智能都不逊色的中枢处理器，拥有能与自然界各种极端环境打交道的机械身体。他几乎无所不达，无所不能。
作为一个见证过宇宙终极之美的艺术家兼机械人类，齐马理应感到满足，至少世人这么认为。但齐马没有——他感觉到，自己始终被困在那抹蓝色里。那个蓝色是他思维深处的万有引力。
齐马决定退休了。他留给世人的最后一部作品是一个长方形游泳，四周贴着蓝色瓷砖。依然是齐马蓝。他首次愿意接受采访，向人们讲了一个遥远的故事：
在AI技术尚处探索阶段的人类社会，一个人工智能爱好者自制了一个打扫泳池的机器人，一开始，这个小机器只会围着泳池转圈，一遍遍刷洗蓝色池壁，认真又忙碌。
爱好者不断升级这个小机器人，给它装配更高级的视觉系统以及更先进的“大脑”，一遍又一遍地迭代，使它更加智能化。他去世后，这个机器人被他的子女继承下来，这种“迭代”在家族中得到延续，一代又一代——直到这个机器人不再只是一台单纯的“机器”。
在长达百年的升级中它变成一种全新的智能物种，外形也更接近人类。它在未来世界中获得合法身份，像人类一样生活，甚至像人类艺术家一样去创作。就这样，他生活着——直到那抹蓝色从思维深处溢出。
齐马蓝不是齐马自创的颜色，那是很多年前，他手臂每天抚过的瓷砖上印着的颜色。是他视觉系统中接收到的第一抹色彩。也是他小小世界里唯一的色彩。如今齐马找回那座泳池，把它挖出来，搬到自己的住处，仔细复原，宛如庄严的归乡仪式。
在职业生涯谢幕仪式中，他跳入那个泳池，关闭所有的高级大脑功能，自我拆解，四散的零件沉入水底，只留下一个白色盒子。
百年前，这个白色盒子属于这个泳池，百年后「它」再次回到这里，从今往后将一直在这里。「我对真理的探索终于结束了，我要回家了」——回到梦开始的地方，回归最简单的快乐，永远留在那段岁月，就是齐马的最后一部作品。
这个十分钟的短片充满禅意，拥有哲学难以言说的终极之美。让我想到《一代宗师》的宫二，想到《头号玩家》的哈利迪——走南闯北见过天地，宫二最终选择留在「自己的岁月里」，因为那是她最开心的日子；当所有人相信前进是唯一解，哈利迪却说「全速倒退」才是答案。
《东邪西毒》里有句台词可以解释这种「倒退」：每个人都会经过这个阶段，见到一座山，就想知道山后面是什么，可能翻过山后面，你会发现没什么特别，回望之下，可能会觉得这一边更好。
曾想翻越每一座高山，总觉得山的那边有答案，越过去后发现，也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东西，就算这样，也倔强地坚信探索本身就是意义，可站在终点回头看，发现最眷恋的还是出发的地方，这就是齐马的一生。很可能也是很多人的一生。
齐马倾尽所有不断探索，不断突破自我，他可以上天入地，可以做到所有人做不到的事。当对艺术的探索行之将尽，他还是想做回那个围着泳池奔跑的，笨拙快乐的小机器人。
我们奋力向前，逆水行舟，被不断向后推，直至回到往昔岁月。
So we beat on, boats against the current, borne back ceaselessly into the past.
——菲茨杰拉德
END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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写在最后：
又到了卖安利的时刻——《爱，死亡与机器人》是Netflix新作，S01共18集，堪称18道菜的幻想盛宴。每集平均10分钟，凑一块看还不及一部电影的长度，但元素丰富程度足以并肩10部电影，每集打出一个科幻概念，硬核简洁，细节不多但重点突出。（大多改编自国内外作家的科幻短篇，具体出处有兴趣者可移步豆瓣，已有豆友做出详细考证）
分享一个私人TOP5：
E07-Beyond the Aquila Rift（裂缝边缘）
E14-Zima Blue（齐马蓝）
E08-Good Hunting（狩猎愉快）
E11-Helping Hand（帮手）
E03-The Witness（证人）
*E07和E14原著均出自英国科幻作家阿拉斯泰尔•雷诺兹同名短篇小说。
*E08改编自美籍华裔科幻作家刘宇昆同名小说。（这位作家几部代表作都可以一看：《物哀》，《手中纸，心中爱》，《拜占庭同情》...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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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文首发于公众号「阿卷同学」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