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狗十三:愿我们都成为合格的父母



我以为我会愤怒,但是我没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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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1

“有时候我真的很想打她,但我知道不应该”,“昨晚因为一件很小的事情狠狠骂她,过后我觉得很难受”——这不是电影台词,这是发生在我身边的真实对话。来自一位离异母亲。


她一个人养育两个小孩,一个男孩一个女孩,常年的操劳和无依无靠练就了她紧绷的神经和火爆的脾气。有一次她在家里找东西,翻箱倒柜都找不着,她下意识问女儿有没有看到,女儿说没有,她的无名火马上烧了起来,劈头盖脸就把女儿骂了一顿,把所有不痛快一股脑儿倒出来。之后女儿对她说了一句话,她说,“妈,我知道你一个人带我们很辛苦,有时候心里不痛快想发泄,没关系,我和弟弟都懂”。那天她抱着女儿哭了很久。


我从小没少挨打挨骂,也曾经花费漫长时间思考与父母子女有关的一切,“为什么自己过得不好却要拿孩子出气”,“为什么要将自己未了的心愿强压在下一代身上”,“为什么不道歉”,“为什么从来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只是一味强加于人”......有太多的为什么。如今这些疑问要么不再重要,要么都慢慢有了答案。答案都是生活的疮疤。


曾经我也和李玩一样。13岁少女李玩觉得全天下没有一个人懂自己,她困惑又愤怒。


如今我困惑的是:李玩懂过谁?


她的世界空空如也,除了爱因斯坦和漫天纷飞的小情绪,几乎没有其他人类个体的存在,没有将她一手带大的奶奶爷爷,没有父亲,也没有那个一直关心她陪伴她的堂堂姐姐。我感觉不到她对身边人的关心。


父亲唱着“无产阶级whdgm,就是好”的时候,李玩是否听得到父亲记忆深处的悲哀回声,她不明所以,乐呵呵地说“还挺好听”;她的父亲不善温言细语,几乎不会笑,总是皱眉头,她是否知道原因。我不认为她有好好了解过自己的父亲。当然,她根本不想了解,她已经“放弃”他了。


如果一个人肯发自内心地关心别人,其实他也在解除自己的痛苦。因为他远离了过度的自我关注。人和人本就不容易相通,绝大多数伤害都建立在这种不相通上,我从不奢求杜绝伤害,只求哪怕伤害也愿意坚持沟通,坚持修复,不放弃。这已经是绝大多数人在沟通中能做到的极致,但就连这个我们都很少做到。


总说打骂是无能的体现,是的,谁能说不是呢。但愿我们以后都不会变成无能的大人,都能成为无所不能的体面人,像类型片里演的一样镇定潇洒,而不是像《狗十三》里那个看起来永远疲惫不堪、永远在努力扮演多个角色、会怅惘若失地笑着哼起“无产阶级whdgm就是好”的中年男人。


02

现在越来越怕看《狗十三》这种电影,应该说是害怕任何与之同类的作品。


年初看过一部同类型英剧叫《去TM的世界》,那时这种“恐惧”就已经达到了顶峰。并非这些作品会勾起我的疼痛记忆——而是我发现我已经越来越难以带入年轻角色的视角。相反,我越来越能代入成年人的视角。


看到男主离家出走后他的单亲父亲独自坐在窗边的背影,我觉得那小子一点也不酷——他逃离了让自己不舒服的一切,打破了一切,却没有重建任何东西,只留下一地残骸给身边人收拾残局。似乎想让人生的巅峰只停留在打破的那一瞬间。一点也不酷。


很多年前看过的《不能说的秘密》,至今还留在脑中的画面已经寥寥无几,男女主跨时空奇恋的经典场景我很少再想起,但有一幕我始终记得——就是叶湘伦决定抛弃一切去另一个时空寻找爱人的那个夜晚,叶爸爸拖着沉重的步伐在黑夜里长途奔袭,捂着心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,仿佛下一秒就要倒下,可惜他最终没能追上儿子。那一幕让我的心脏有灼烧痛感,我想象如果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为了另一个人不管不顾地离开我,甚至没有告别,我会是什么感觉。


因为那一幕我始终不能毫无保留地祝福叶湘伦和路小雨。那是我第一次意识到为了做正确的事需要放弃一些东西,哪怕那是我最想要的。如今这种意识仍在生长,这大概就是《狗十三》里所谓的“成年人的妥协”吧。


也许我病入膏肓了,年轻时拥有的很多东西都在走向衰弱,神经元在减少,血液流动速度在降低。我曾相信哪里有愤怒,哪里就有反抗,如今我常常听到质问声:为什么你不愤怒了?


这个问题好,可以问到每个人入土那天。你现在问我,我恐怕也答不上来。我也总扪心自问“为什么不愤怒了”,是因为我忘记了,还是因为我释怀了;都不是,我永不忘记,永不原谅,永不背叛自己。可我的愤怒依然越来越少,为什么。


我没有答案,它就是不见了。像墨滴落入大海,一开始它那么显眼,随着时间推移它消失得无影无踪,消逝在大海原本的颜色里。你也不能说它不存在了,它只是不再以最初的形态存在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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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文首发于公众号「阿卷同学」


13 Dec 2018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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